他也无法欺骗自己。
男孩逐渐长大了。
铁门、符纸与镣铐,已经完全无法锁住这只鸟雀。
他却没有主动挣脱。
直到放出手的棋子,慢慢起到作用。
直到他追逐着老师的背影,把自己也活成一片影子。
直到咒术界的高层们,不得不在诸多势力的逼迫之下。
被迫低下头来,亲自走到五条家的牢狱。
亲手打开那扇铁门。
恭恭敬敬地请他出去。
五条悟走出了自己的鸟笼。
但是既无喜悦、也无释然。
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五条悟这样想。
老师。你也常常感到这种无趣吗?
身高开始抽条的少年,正式插手咒术界的权势。
曾经从来不放在眼里的那个肮脏的世界,在他眼前慢慢展开。
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咒术师的性命仅仅只是高层们相互博弈的一个筹码。
咒灵的祓除,也并不只是成功消灭那样简单。
原来。他的老师,给他留下了这么多可以利用的棋子。
五条悟轻轻笑了一下。
白发蓝眼的少年,正坐在太宰治曾坐的那个主位上。
垂头翻阅文件的模样,穿了一身同传统和式房间格格不入的、衬衫西裤的模样。
无比冷酷微笑起来的模样
直令满房间恭敬正坐的五条家管理层们,瑟缩着低下了头。
五条悟只是想。
老师。你一直不想让我踏足的黑暗,正是我眼前的这一片污水吗?
他无法自拔地做梦。
我好想你。
少年咬着牙,那疼痛并不够,便用牙齿狠狠咬住手腕。
这想念令我生疼。
仰头望见云彩的时候,我会想起你。
低头窥见翩然而飞的蝴蝶,我会想起你。
我的生活里,每一寸,都是你的痕迹。
我是。
你精心雕琢的鸟雀。
我要飞到哪里,才能再次见到你?
五条悟爱上书屋的年龄,高层们才结束了对他的专人教育及监禁生活。
他对此嗤之以鼻。
众所周知,五条家的六眼张扬、嚣张、叛逆、性格糟糕、目下无人。
总之骄傲又臭屁,令人想起来的时候,都是又好笑又好气。
没有人知道,他脚下影子的模样。
五条悟在咒术高专,遇见了很好的同伴。
足以让他主动提起那个人,笑着重复老师的名字,却被夏油杰一本书直接拍在脸上,让他别笑了。
足以让他磨着家入硝子主动要学反转术式。
足以让他喊一声夜蛾大叔,也没那么介意头上多一个班主任。
只是一旦静下来,五条悟仍然无法按捺住那份思念。
白日的喧嚣与打闹,属于五条悟。
夜晚的沉默与梦境,也属于五条悟。
一年级快结束的时候,他回到五条家,强行夺权。
一切肮脏血腥的事情,都被这位新任家主死死摁在五条家内部。
没有一条消息往外流出。
五条悟继承了太宰统治时铁血的手腕。
老师。
会为我感到骄傲吗?
五条悟忍不住这样想。
但是随后他发现,他很难想象老师因为这种恶心的事情而夸奖他的模样。
能让太宰微微笑起来的,分明是柔软的棉花糖、孩童纯真的谢意、他人的幸福。
剥去太宰治冷酷残忍的外壳,那里面蜷缩着的,分明也只是一个温柔又笨拙的小孩。
然后。
他见到老师了。
老师。
死寂已久的心脏,这才在胸腔里,随老师血液的再次流动一起。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老师的纵容。
病房里拥抱的时候,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若能■■在一起该多好。
这样不详的念头一闪而过。
五条悟笑着强迫自己遗忘掉这句话。
老师的温柔。
放任了肢体接触,明明是抗拒着他人主动接近的人。
主动介入他的高专生活,就算同时也拉扯好了众多木偶线也不错。
控制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不动声色的哄他入睡。
老师的退让。
以无所谓的态度,任由他接手了老师各个方面的生活。
难道不知道这种退让会令人上瘾吗?
五条悟细致地照顾着太宰生活的每一寸细节。
试图用自己补满那份向死的空虚。
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手买手铐、锁链、定位器。
潜意识里。
五条悟是知道的。
啊,还有。
老师的,觊觎者。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五条悟。
偷窥了他记忆的小偷。
正派而无能的废物。
偶尔,从高处俯瞰而下的、松开了绷带的那个视线,是满含着冰冷警告的。
只有五条悟。
知道五条悟都做了些什么事。
喂。
有一次,五条悟看见走廊上,那个男人拦住老师的脚步。
你还是别小瞧那个小鬼比较好。
成年男人低沉地警告道。
冷酷的视线却越过太宰,直接对上他墨镜后的六眼。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太宰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他的老师。
却听见老师浅笑一下。
唔。我知道。
老师温声说。
我太宰治,难道还能教出一个阳光明媚的学生不成?
那个声音里有着看透了自我的讥诮与明悟。
身为港口黑手党首领、亲手操纵了不知多少黑暗的男人。
对五条家年轻家主的手段报以轻笑。
再说了。
真正不该触碰的东西,我不会允许他的。
他温柔又残酷的老师说:
毕竟。